如果沒有高考，我現在會在哪里？

文 / 錢飯飯

這么多年，我依然逃避回想起高考之前的那些時間，因為那之前我心里只有一個執念，努力努力再努力，改變命運。

沒錯，我是農民的孩子。

我通過十幾年的寒窗苦讀，考入大學，謀得飯碗，落戶城市，這對于很多城市里的孩子多么普通的幾件事，我們農村的孩子卻整整走了兩代人的路。

小時候，我放學就得拿起鋤頭，我不拔掉田地里的荒草，荒草就得覆蓋掉我明年的糧食，我不幫父母攏起澆完地的水管，他們就得半夜才能吃上晚飯，我不努力學習爭得上游就得接過父母的鋤頭，下半輩子繼續背朝黃土面朝天了。

我是女孩子，我隨著父母在田地里深夜勞作時，我總是特別害怕，怕鬼怕壞人，但是我還得頂半個大人用，我得負責起屬于我的那份工作。只是當我累了的時候，我會舉起父親事先給我的一頂小黃帽，在月光下搖一搖。

那是父親給我的暗號，他在田里的另一頭看著水管顧不上我，他說有事的時候，就搖搖小黃帽，他看見就會到我這邊來。

然而，太遠了，父親根本看不到，我依舊在害怕。

月光下的小黃帽就像種子一樣深深地種在了我倔強的內心里，我不想要這種孤獨感和無助感，我得努力，學習成了當時農民孩子唯一的出路。

后來，多少次在想松懈的時候，想停下努力地腳步偷個懶的時候，我都默默地告訴自己，不能停，因為你是個聰明的孩子，你的將來是要印證一些道理的，比如“有志者事竟成”比如“吃得苦中苦，方為人上人。”

我的少年時代和青年時代，毫不夸張地說，真的是拼了命地奔跑在求學路上，因為我知道，我沒有當大官的親戚也沒有多么有錢的父母，我有的只是自己對改變命運的強烈期待，和父母的殷切期盼。

多少年過去了，我終于逃離了農村，外出讀了大學和研究生，然后在城市里安家了，我成了父母和親戚的驕傲。

我不再擔心養活不了自己而要回家種地，我可以和小時候十分害怕的那些泥土地里的蚯蚓、玉米包里的蟲子，永遠地說再見了，真幸運。

我走得特別順利的這條路，在很多人的眼里很普通，可在我們偏遠又貧窮的農村，其概率絕對算千分之一。

前幾天，在菜市場碰見我多年未見的老同學，我們在相互打量數秒后終于認出來彼此，然后高興地寒暄，她十分坦誠地表達了對我的羨慕：

“聽說你抱上了鐵飯碗，還成了作家，出書了，真羨慕你，哪像我還要在紡織廠流水線上三班倒。”我說：“都一樣，都是為了生存嘛。”

和老同學說再見后，我知道我心里有種聲音說：不一樣，從小就小膽的我那么害怕走夜路，如何能勝任三班倒的工作，從小就喜歡安靜的我，又如何能習慣流水線轟鳴的噪音。

如果當年的我沒有努力，那生活怎么會照顧我的膽子小，我還不是一樣得克服自己的弱點，鼓起勇氣走在深夜十二點的路上往家趕；如果當初我不夠努力，那看起來體面的工作又怎會給我機會，我還不是一樣得靠著體力麻木地去打工。

而我遇到的那位女同學，并不是愚笨讀不好書，也不是家里供不起大學，她只是沒有我的倔強和努力。很多個她們錯過了高考，錯過了很多可能，并不是說流水線的三班倒有多么不好，只是這種局限性和重復性，一如從前的田地勞作，讓我充滿不甘。

所以，我真心地特別地感謝高考、感謝命運，給我一個站在高處的機會，俯瞰過往眺望未來。

有人說，都什么年代了，讀書并不是唯一的出路。

呵呵，條條大道通羅馬那是有錢有權人的劇本，在寒門子弟這里，唯有讀書改變命運。

因為，即使現在，此時此刻，在我的老家，依然有遠方親戚的孩子會讀到初中就輟學，會沒有錢讀大學，會資質不夠考不上大學，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，被掐斷了人生的無數可能。

我有時候會想，假如給我一份流水線的工作，給我一個務農的老公，我會怎樣，事實是，我不會怎樣，我會像我的爺爺輩父親輩一樣，認命地接受自己的命運，普普通通地過完這一生。

而我因為參加了高考，一切都變得不同起來。

所以，我特別痛恨“讀書無用論”，多少次我都想站出來吶喊，怎么沒用，我就是例子，是讀書帶我飛出農村，站穩城市；是讀書讓我看到了更廣闊的世界，心潮澎湃，是讀書讓我勇敢地拿起了手中的筆，想要改變活著淡漠而麻木的好多人。

當然我代表不了本來就起點高的人們，我能代表的只是三代貧農的后代，相信我，去努力讀書吧，讀書能反饋給你的，遠勝過其他所有。

他們說：

“如果那年，我們多對或者多錯兩道題，那么現在會不會在不同的地方，認識完全不同的人，做著完全不同的事……果然，高考的迷人之處，不是在于如愿以償，而是陰差陽錯。”

可是你知不知道，如果那年，我們多錯兩道題再錯兩道題，那么現在就會在不同的道路，走著完全被動的路，過著完全沒法認同的生活，高考的迷人之處，不在于陰錯陽差，而在于天道酬勤。

每一年的六月，都有無數的寒門子弟候在考場外，也有無數的農民父母等在田地里，等待這場公平公正的考試給自己家帶來無限的希望。

我在深夜的窗外見過奮筆疾書的孩子，也在樓道的夾縫里見過擺一張學習桌的孩子，更見過在烈日底下一邊陪著父母賣貨一邊寫作業的孩子。

我相信他們可以成功，你們知道么，出身寒門的孩子最不怕的就是努力！我們的起點可以低，但我們的姿態要穩；我們的出路是少，但我們的拼勁兒十足。

命運真的不會辜負任何肯努力的人。

他們說社會資源的嚴重傾斜導致出你沒法反抗的不公和偏見，并且“寒門再難出貴子”了，好些人覺得你出身寒門你認命吧，你拼命努力了十八年也只是同別人坐在一起喝咖啡。

我承認有人就是會含著金鑰匙出生，有同學成天混日子掛科，只讀了大一就留學然后搖身一變成海龜進五百強，也有同學隨便買個本科?？谱x讀，畢業就進家族企業掌握成千上億的資產。

但是，更多的大學同學，千分之九百九十九的人按部就班地完成學業，拿到了去社會上闖蕩的敲門磚，一步一個腳印地打拼如今擁有的一切。

高考是個好東西，我希望后面所有的人都能夠認真地為之拼搏一回，這種極具刺激性的人生體驗有它的值得性！

“寒門再難出貴子”又有什么關系，經過我和我老公的努力，我們已經出走寒門，雖然沒成為貴子，但也順利實現了小康，過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。

我們所有努力的意義就是，使我們的孩子出生就含上了一把鑰匙。

管他金鑰匙銀鑰匙還是銅鑰匙，總之，他可以站在我們的肩膀上更早地更輕松地看到世間繁華美景了。

再次，感謝高考！

錢飯飯：北方姑娘，寫1001個姑娘的畢業故事，講1001種育兒觀念，熱愛生活熱愛你。微信公眾號id：qianfanfan1001，微博：錢飯飯1001，飯飯個人微信號：thousands-he。